楚曦望着小二将王贵送走的背影，转头看向李宸，“大师兄是不是早就知道？”
这人从回来起，便是一副镇定非常地模样，便是后头她提起战大哥的事由，也是不动如山，连眉毛都不带挑上一挑的。
而且他指不定从一开始便是知道的，不然怎会连战大哥会派人来也知晓得一清二楚？便是连人来的时期也掐得刚刚好？
若说大师兄与他们一般什么也不知道……她是如何也是不相信的。
李宸没有回答，只是睨了她一眼，将一旁矮桌上放着的糕点捻起一块递给她后，便又拿起了竹简书册。
知道什么？知道战大哥今日会离开么？
一旁的苗余华容色茫然，“所以，大师兄早便知晓战大哥会离开么？”
楚曦瞧了她一眼，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，香甜的糕点就着清茶咽下，茶香伴着糕食糕食甜蜜滋味，杏眸满足地眯起。
小姑娘冲苗余华笑得一脸高深莫测，瞅了眼身旁专心看书的人，轻点了头，“诚然！”
苗余华闻言并未再说什么，只是她看向楚曦与李宸的目光中，多几分若有所思的古怪，双眉纠结微拧。
似乎自千叶郡的时候，宁宁与大师兄一起消失又一起归来之后，这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层旁人无法插足的情谊与默契。
便如这时候。
不许多言，也不许旁的动作容色，只一眼便能够猜出对方心中所思所想。
虽说先前宁宁与大师兄之间便是亲密非常，形影不离的，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就是有了什么改变。
那改变让他们之间的亲密更胜从前。
如今，便是蠢笨如小二，也知道在宁宁与大师兄独处时要避开些许了……
心中思绪仅是片刻，苗余华很快便收敛下了神思，将注意放在了食盒中的物什。
原本么，这变不变化的便没什么大的干系，她仅需要知晓大师兄如何也不会伤害宁宁，只这一点便已然足够了。
至于其他，她便是想要管，也管不了。
想透这一点，苗余华心中便顿时豁然，她自食盒中拿起一颗冻梨，研究着，“方才小二说这乌漆麻黑的东西是梨子？”
楚曦立时便被她手中的物什吸引了注意，“嗯，说是冻梨来着，可是梨子便是梨子何以又要平添一个冻字？”
而且这梨子看起来……与她平日见过的实在是有些不甚一样啊。
这个能吃么？小姑娘深表怀疑。
“冻梨？”这物什软乎乎的，苗余华都不敢使力去拿，她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在上头按了按，“倒是冰凉的很，像是藏从冰雪里头凿挖出来的一般，而且里头像是被灌满了水……”
“冰的？！”楚曦的杏眸倏尔一亮，射向那冻梨的目光更加炽热赤裸。
夏日食冰意在解暑，冬日食冰……只消一想她便觉得精神一振，通身畅快舒爽！
见到楚曦这般模样，苗余华的眼皮几不可见地颤了颤，目光不住地瞥向她身旁似是沉静于古籍中的李宸。
同时，心中一紧，不停地给某个跃跃欲试的小姑娘使着眼色。
她的小祖宗喂，可要收敛着些，没见着大师兄还在旁边坐着么？
看见苗余华险些快眨抽抽过去的眼睛，某个跃跃欲试，想要立时起身去拿的小姑娘登时便安分了。
只是她的安分只限于身子上，楚曦睁着她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眸，可怜兮兮地望着苗余华，那模样真真是好不惹人怜爱。
身边坐着人，她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拿的，但是明着不行可以来暗的呀！
大师兄如今一副沉浸于书册之中的模样，只要她们悄摸儿地，他那里会知晓？
仅需阿华小心点儿给她递过来……
如实想着楚曦看向苗余华的目光也就更加期待炽热。
杏眸之中透露出的可怜中又带着期盼的眼神，便是叫天性冷硬心肠的人瞧了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，更遑论原本便喜爱小姑娘的苗余华了。
她看着小姑娘露出这般可怜的模样，原本尚存的几分理智尽数散去。
又瞧了眼李宸后，苗余华犹豫几瞬，便咬了唇拿着颗冻梨便朝楚曦那处小心走去。
可她才迈出一步便听得李宸淡漠的声音徐徐传来，“你的身子尚还未全然康复，不可贪食冰寒之物。”
苗余华心中一紧，但好在这话语显然不是对她说的，一点点松下身子，缓过神待来后暗自吐出一口浊气。
同时给某个小姑娘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，她就知道，宁宁打算在大师兄的眼皮子底下做不好之事……那是没能够的。
这下印证了吧。
这叫什么来着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呗。
最终在小二回来之后，便见得苗余华坐在桌边畅快淋漓地吃着冻梨，自又是一场你争我夺，你来我往的争执。
那一食盒的冻梨尽是进了小二与苗余华的腹中。
某个小姑娘在其大师兄的管束下，最多也只能幽怨地看着他们，到底连摸都没有摸着，只恶狠狠地咬着手中的糕点。
许是楚曦身上幽怨四溢，叫人难以忽视，李宸从书册之中抬起眼眸，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。
“我答应你，待你身子好全后，定不再拘着你，只现下忍着些，可好？”
楚曦闻言不知为何，心头一酸，那是比她贪食青梅还要酸涩入骨，只叫她喉间沉沉的感觉。
眼前之人与她形影不离地相伴了多年，他的模样，早已如烙印一般深刻入她心间。
记得曾几何时，一间暗室内，阿翁抱着她跪坐在一个供奉着无字灵位的案桌前，案桌上头的墙上还悬挂着一副画。
画中女子打着一柄油伞立于花树之下，亭亭玉立，半露的侧影婉约，一双眼眸闭合那是一派虔诚好似许愿祷告模样。
她记得，她的阿翁指着画中的女子对着怀中尚且年幼的她说，那便是她的阿嬷，她的皇祖母。
那是她头一次在阿翁的面上看见落寞神伤的容色……
阿翁告诉她，人于世间走上一遭，从出生到逝去的那些光阴，都在不断地与人相遇相逢。
而那些与你相遇相逢的那些人之中，有些人会让你见之便忘，有些人会让你记得一时，而另有些人却是能够叫你记得一世。
楚曦知道她的阿嬷便是那个能够叫阿翁记得一世，也不会忘记的人。
小姑娘她那澄澈见底的杏眸之中，印着一张俊美无涛且有淡漠清冽的容颜。
而如今，她明白她也与阿翁一般，有了一世不忘的人……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