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一旁冷眼瞧着他，怎么都觉得他是故意在气我。对他来说我已经死了，一个魂魄而已，又能拿他怎么样？
现在还拿着我酿的酒，无论我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，还是真的变成孤魂野鬼，这坛酒我也是喝不到了。
对我来说，真是巨大的讽刺！
只见他拎起酒坛，将桃花露缓缓倒入地上，他依然半低着头，垂下来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。
然后他就这么坐着，沉默。
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所以摆出这幅鬼样子是给谁看呢？我越想越生气，强压住怒火径直朝他走去。
“师父，这鬼魂……真是你师姐？”我语气淡淡的试探他。
他眉心微皱，头也未抬骂道“你怎么还在这，快滚。”
被他噎得直翻白眼，“我走了你能看见她？你又怎么知道她对你说什么呢？”
皓夜闻言一怔，失语般“说什么……她定然是在骂我……”
喲？
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。
我趁机直接盘腿坐下，冷笑着“我说师父，你师姐生前是不是对你不好？”
“与你何干？”
与我何干？
气的我眼角直抽抽，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静心诀，才压制住想要抽他一耳光的冲动。
强扯嘴角一笑，我故作深沉地悠悠叹了口气，“唉，既然师父不想说，那徒儿也就不多管闲事了，这漂亮女鬼为何在这迟迟不去投胎的原因，想必师父您也没兴趣知道吧？”
说着，我站起身来，拍了拍身上的土，对他躬身做了个礼，道“那，师父您就在这慢慢喝，徒儿再去挖一坛酒给宛阳仙者送去。”说完，我转身就走。
“慢着。”
他喊住了我。
“你是说，她是故意不去投胎留在了这里？”
皓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，无比惊愕地看着我。
不出所料他果然上勾了，我回身认真的冲他点头，“是啊，你这师姐看上去死的挺惨。”
我撇着嘴角，一本正经地诓他，“我每次见她出现，都是在那哭，样子凄惨的很！她的胸前啊，有这么大——”
我边说边在自己胸前比划着“这么大一个洞！还说自己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呢。”
我边说着，边看了他一眼。
桃林里的夜很黑，黑的足以掩饰住他脸上的所有情绪。他慢慢低下头，依稀可见他额头上垂下的发丝轻微的晃动着。
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，声音有些发抖，“你是说……她现在这里，有个洞？”
“是啊，师父！你师姐看着真可怜。”我回去又坐回他身边，想着揭穿他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，给自己出口气。
许久的沉默，皓夜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，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空空的手掌，仿佛在将一些破碎的回忆重新拼接。
我忍不住提醒他，“师父？”
眸中划过一瞬悲伤的朦胧，他盯着那棵树，呢喃了一声“为什么不去投胎呢？”
我冷笑“哦，她说她想报仇！要害死她的人跟一起去死。”
身子微微晃了晃，皓夜脸色极其难看地低声问“你是说……她留在这里就是想报仇？”
我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！
对，我想报仇，我想让你也去死。
就在我想看他怎么继续演下去的时候，出乎意料的，皓夜起了身。
他拎起酒坛，猛地往嘴里一连灌了好几口桃花露。晶莹剔透的玉浆流出来，顺着他脖颈洒在了衣服上，他仿佛没感觉到一般，浑身却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。
“好！”
我一愣。
好，什么意思？你这是答应去死了吗？
这么容易？
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搞得有点懵，我强忍住上扬的唇角，小声问“师父，你准备怎么死？”
皓夜长眉一皱，“我死？”
我看着他点头。不然谁死？就是你小子害死我的啊！
他看着我，冷冰冰的脸上泛出一丝诡异的笑，“你能看见她的事，不许说出去。若是被我知道你将此事告诉其他人，死的第一个人，就是你！”
我一听，吓得直接连退好几步！
“我肯定不说！”
他扫了眼几步开外的我，扭过头“今日先回吧。”
我傻了。不是，说好的自行了断呢？这就完了？！
我直勾勾地盯着他，“师父……不给你师姐报仇了？”
“与你何干？”
“我……我好奇！”
“……”
他沉默地转身就准备离开。
好吧，是我异想天开！他怎么会死？他现在是仙身！再说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害死了别人后，还以死谢罪的？
不是他傻，是我傻！居然轻易就相信了他要帮我报仇的鬼话。
难怪会被他骗一百多年，他会演，我好骗。
眼看他要走远了，我脑子突然变得清醒起来。与其相信让自己去死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发生，还不如先想想自己在岱山怎么混下去！
我赶紧颠颠地追过去，喊着“师父，我再挖一坛桃花露给宛阳送去啊。”
他停下脚步，侧头睨了我一眼，语气不悦地道了句“最后一次，下不为例。”
我赶紧讪讪地赔笑，“下不为例，下不为例。”
心里暗暗骂道我拿我自己的东西，还要跟你面前装孙子，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。眼下我是打不过你了，你给我等着！等师父出关，打到你七窍生烟，下十八层地狱去吧！你这个该死的妖怪。
估计我此刻脸上表情极为丰富多彩，他冷冷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，待我发现他在看我时，他却转了头。
“你见到宛阳后告诉他，我已应下，明日开始，静谧峰的术法课我来教。”
说完，他就消失在树林之中。
瞧他那副猖狂的样子，不就是去上个术法课嘛！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！
我黑着脸又回到埋桃花露的地方继续刨着土，待又挖出一坛桃花露来，我捧着这坛酒禁不住叹了口气。
我亲手酿出这么好的酒，自己却一口也尝不到！
憋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