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十五年，是对他的恨支撑着我。我从来没有仔细想过皓夜为什么要这样做，或者说，是我一直逃避。
回到紫竹峰，曾经的朝夕相伴仿佛就在眼前。我与他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，从小生活在岱山。我一直觉得，皓夜和师父，就是我的亲人。
可为什么？为什么那夜他会把我约到后山，为什么他会突然现出妖身，为什么他要触发炼鼎。
既然害死了我，为什么又要对着“活过来的我”装得如此深情？
我多想大喊一声师父，让他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。因为我知道，任何人都可能不认识我、不相信我，唯独有师父，他不会。
可我不敢，我突然失踪令师父几乎散尽神识来寻我，若不是因为我，他根本不会受伤，根本不会闭关这么多年。
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，我竟觉得空气中遍布凉意。
看着师父房间紧闭的房门，仅仅就几步之遥的距离，却因为这个结界，像隔了千里之遥。
“白汐？”
回头，宛阳正负手站在台阶上，神情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我。
不想跟他说话。
我还记得那日他逼着我冒雨受刑，差点儿要了我的命。
我冷冷地看他，对他的到来有些戒备。
“伤势痊愈了吗？”他缓缓朝我走来，唇角噙笑地打量我，“还记得你我打的赌吗？你输了。”
我微微皱了皱眉，回头看了看师父的屋子，低声道“仙者请跟我来听雨阁吧，在这里难免打扰掌门。”
宛阳笑了笑，没再说话，跟着我一起去了听雨阁。
“仙者来紫竹峰，不是特意为了关心我的伤势吧？”
踏门而入，他依然双手负在身后，随意的四处看着，半晌后才笑道“虽然我对你很好奇，但还不至于闲成这样。师父命我来请紫竹峰的人都去苍梧峰正殿。”
师伯？我道“是传我师父？”
宛阳道“皓夜，瞳瞳还有你。”
皓夜，瞳瞳还有我。
我是谁？
我成了那第三个人。
门口的光线被遮住，皓夜站在那里，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。
“过来！”他声音低哑，几乎难掩的愤怒。
我知道他是在叫我，走到他身后站着，正好我不想再继续面对宛阳。
气氛有点紧张，我忍不住看了看皓夜高大瘦削的背影。他脊梁挺得笔直，柔软光滑的黑发倾垂而下。突然鼻子有些发酸，我从未想到，有一天我会躲在他身后由他护着我。
他身上带着股熟悉的香味，还夹着几丝桃花的甜腻。
他是从桃林来吗？
低头一看，他手里正握着几束新鲜的桃枝。
这是？！
我正发愣，只听宛阳笑起来“这是做什么？我又不会伤了你的宝贝徒弟。”
皓夜周身戾气未减，只冷冷道“为何而来？”
“师父叫你们过去。”
“有事？”
“瞳瞳的事。”
沉默了一会儿，宛阳接着道“师父还在正殿等你们，我先走一步。”
待宛阳离开，他身上的戾气才散去，回身轻声问我“宛阳可有再为难你？“
所以他刚才的情绪是因为宛阳在无极峰为难我？我愣了一愣，道“没有，他只是提到与我打赌之事。”
“他与你打赌？赌什么？”
赌你会不会眼看着我死。
我将乱糟糟的情绪压下，眼神落在他手中的桃花枝上，笑着道“师父那日为何要救我？”
“因为你快要死了。”
我茫然的抬起头，怔怔地看着他。我想问，十五月圆那夜，为何眼睁睁的看着我死。
话哽咽在喉，最后一丝理智让我闭上了嘴。
皓夜轻声道“怎么了？是不是见到宛阳让你不舒服，如果不舒服就先回屋休息，苍梧峰你不必去。”
我摇摇头，指着他手中的桃花枝“这是给我的？”
他笑着道“走，回你房间插起来。”
“师父，”我拉住他，“仙尊让我们马上去苍梧峰！”
他看着我，眼神清澈明亮“你不怕了？“
我道“师父能将我从无极峰救回，这次总会护我周全了吧。”
他微微弯下身，对着我道“以后做任何事，不可莽撞。你有什么困难，来跟我讲。”
我眼睛一亮，禁不住道“真的？那你帮我……”
皓夜眸光带笑，“帮你什么？”
“帮我……”我有些紧张的不知怎么开口，想了想反正他也知道我与妖族的事，干脆把心一横，道“帮我去山下救只兔妖。“
“好。”
……
这么简单就答应了？
我简直不相信，惊讶地看着他，却见他脸上笑意更浓，仿佛我无论提多过分的要求，他都会答应。
我突然道“师父我还想要把剑！要最好的！”
“好。”
“师父，”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跑去桃林里偷偷喝了酒“你说真的？”
他点头“自然是真的！”他脸上带了几分狡诈调皮，小声地道“你可知岱山最有名的剑是什么？”
他的脸凑到我的耳边，带着暖意的气息吐在我脸上，我一脸惊愕的看着他坏笑的样子。就像老天突然发了善心，时光倒流回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