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才立春没过多久,山中树木的叶子大差不差换了个遍,落在地上,将泥土都尽数掩去。

    昨日下了一夜春雨,山中处处都透着湿润和草木清新的气息。

    山脚下的草药大多都被这里的村民采了个干净,只有山深处的草药还留着,鲜少有人进去。

    姜伶月穿得是从隔壁婶子那借来的粗布长裙和一布鞋。

    在山中行了莫约有半个时辰,布鞋,和裙摆早已湿透,带着凉意的贴在她肌肤上,让她一阵难受。

    估摸着是她被废了法力,没有了法力加持,身体素质也倒退了几个阶层,才走这一会的路程,她小腿肚就酸涩无力。

    自她修仙以来,都没这么狼狈过!

    不是她埋怨,是她真的很无语至于吗?

    她和姜纾无冤无仇,不就是追着她未来男人跑了几座山,至于对她下手这么狠!真是够了

    旃檀背着背篓走在前面开路,步子放缓,配合着姜伶月的步伐。

    身后,鞋底摩擦树叶发出“沙沙”的声音骤然消失,他停下脚步,转身朝姜伶月看来。

    “伶月姑娘可是腿不行了。”

    不行了?这话说得够好!

    姜伶月僵着一张笑脸,“小腿有些酸。”

    旃檀闻言,没有出声,放下背篓,将身上的外套脱下,叠了几折,放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,“伶月姑娘坐。”

    姜伶月也没有拒绝,爽快的坐下,揉了揉她的酸涩小腿。

    她目光四处环顾,最后落到地上的背篓,里面铺着浅浅一层草药。这才想到她上山确实是拖延了旃檀采药的速度,颇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“旃大哥,今早为何会同意我和你一同进山?”

    “以伶月姑娘的性子,不让姑娘随在下上山,姑娘也会想办法跟来。”

    “好像说的没”姜伶月转头盯着旃檀,讪道。

    一个乡野村夫会有如此高的洞察力?“不知旃大哥在此居住了有多久?没别的意思”

    旃檀也没有瞒姜伶月,“一个多月。”

    原来没比她早到这村子多久,不过他怎么会有农院?还有就是旃檀的出现,于她回凌霄山会不会有变故。

    像是猜中了姜伶月的想法,旃檀缓缓开口,“在下到村庄时,村中一位大爷告诉在下,有间农舍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,若在下没住处,便可前往居住。”

    “旃大哥,怎不回以前居住之处?”

    “在下记不起以前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?”姜伶月讪笑,接不下这个话题,索性就没说话。

    一时寂静。

    在休息得差不多,两人正准备往山林深处走时,姜伶月身后的矮树丛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。

    声音不大,却又比鞋底摩擦树叶发出“沙沙”的声音大。

    姜伶月眼眸闪了闪,手摸出原先在凌霄山画好的符纸,捻在指尖,高度警觉。

    声音越来越近,像是做好准备要将他们一往打尽。

    姜伶月屏住呼吸,仔细辨别树丛中的动静。

    正心凝神,贯注一物,面上已经是一片古井无波。

    正准备念咒时,旃檀动作迅速的朝她扑来。

    姜伶月没反应过来,这一扑,两人都倒在了地上,滚了两圈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旃檀将姜伶月揽在怀中,伸手护住她的头部。

    矮树丛中的老虎一击未中,动作敏捷地再次朝倒在地上两人猛扑过去。

    旃檀见势不妙,将怀中的人往边上一推,随手抓起地上一截枯枝,和老虎对持。

    灰眸紧盯着旃檀,上身高高弓起,既是威胁,也是攻击的前奏,动作也是快如闪电。

    在它动时,旃檀也动了。速度远在老虎速度之上。

    修长的大掌犹如预料般精准的抓住了老虎一只腿,令它无法挣脱,手上拿的枯枝迅速在虎背上划出一条口,深可见骨。

    “嗷呜”一声,老虎灰眸染上一阵猩红,动作越发的狠。

    一旁手脚没了束缚的姜伶月立马爬起来,正心凝神,口念咒,步正罡。

    “以吾魂献祖,天人合一,八方威神,使我自然。灵宝符命,普告九天;乾罗答那,洞罡太玄;斩妖缚邪,杀鬼万千”

    “叱!”

    她厉呵一声,在手中符咒突然如有实质般发出微弱的黄光!朝老虎飞去,贴在老虎的前额。

    顷刻,朝旃檀攻去的老虎停了下来,睁眼倒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旃檀见状,拿起枯枝直直的插进老虎的颈部,动作快得叫人看不清。

    “嗷呜”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在山中响起,悲切的摄人心魄。

    待老虎呼吸渐弱后,他将枯枝从老虎的颈部拔出,温热的血液溅了他一身。

    刚才旃檀的身手让姜伶月着实惊叹,这身手完全不需要她符纸,都能解决老虎。看来旃檀并不像她想象中的温润亲近。

    不过眼下,最让人头痛的还是她自己,以前在她手中是杀符的符纸,现在居然只能定身!

    姜伶月一瘸一拐的往旃檀身边走,“旃大哥没事吧!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旃檀目光清浅,已没了刚才那股杀伐气息,他有些恍惚,刚刚的动作完全是本能。

    旃檀没有过多纠结心中的疑问,视线从姜伶月的脸上落到她的腿上。“伶月姑娘还是莫要动了,在下独自去采药便可。”

    姜伶月一瘸一拐的又走到垫着旃檀衣服的石头处坐下。

    想着以他的身手,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他,摆摆手,“旃大哥放心去吧,不用担心我。”

    旃檀没有离去,直勾勾的盯着姜伶月。

    眼前的少女面上带着病态的苍白,明明痛得厉害,却非要装作没事人一样。

    他拿出背篓中的草药,用手碾碎,走到姜伶月面前,“把裤腿卷上去。”

    姜伶月在现实世界没有男女之防,在修仙界又是个一心专研炼丹的男师父,听到旃檀的话,想也没想直接将裤腿卷上去。

    修长白嫩,均匀有度的小腿上有一大片没了皮,还有几处划伤。

    旃檀蹲下身子,将手中碾碎的草药敷在她的伤口处,面上无波无澜,“伶月姑娘这伤会留疤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没事。”这草药敷上去没有想象中的痛,倒有股清清凉凉的感觉,减缓了本来的疼痛,让她一阵惬意。

    等她回了凌霄山,去找师傅讨个紫玉膏,绝对能去疤。

    “旃大哥去吧,不用管我,这符纸可以掩去老虎身上血腥味,周围暂时没什么危险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山里不比外头,外加三月的天算不上暖和,一旦没动就觉得冷飕飕的,姜伶月拢了拢衣服,望着栴檀去的方向,愣愣发神。

    旃檀去了大半个时辰了,也不知道多久回来。

    又过了一阵,“沙沙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她扭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,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微弱的阳光朝她走来。

    黑眸深黑如墨,眉稍微挑,看得竟叫人莫名心动。

    姜伶月起身拖着受伤的腿往旃檀身前挪,满是笑意的说着,“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旃檀点头,“上山走到这用了半个时辰,再过不久便日落。”

    姜伶月等着旃檀说下文,却只见旃檀盯着她看,不说话,“嗯?然后?”

    “伶月姑娘这腿,只怕要走到晚上了,在下抱姑娘下山,得罪了。”话音还未落,旃檀便揽住她的腰,将她腾空抱起。

    姜伶月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旃檀抱在怀中。

    骤然两人的距离很近,近到她能听到旃檀强劲有规律的心跳声。

    旃檀抱着姜伶月,背着半背篓的草药,不吃力,反而步伐稳健。

    被旃檀抱在怀里,姜伶月也不害羞,直愣愣的盯着旃檀俊美清冷的脸,闲来无事,打趣道,“旃大哥长得真俊,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。”

    旃檀缓了下步子,垂目认真思考一番,“伶月姑娘也是在下见过最好看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那倒是真的,这本书中替身白月光的颜还是很能打的,姜伶月眉眼一弯。

    不对,旃檀不是失忆了吗?

    那他说的最好看,是和村中的大妈大婶做比较!

    姜伶月合上想开口的嘴,没再开口,无趣的向四周看去。

    这个男人真能把天给聊死!

    下山的路很顺畅,没有阻碍,差不多只用了上山一半的时间。

    走到农院,旃檀将她放了下来,“伶月姑娘先坐下来休息,在下去劈柴做饭,等晚上给伶月姑娘换药。”

    日暮西山,天边最后一抹霞红即将消散殆尽。

    姜伶月坐在院中的石凳上,一只手支着下巴,静静盯着正在劈柴的旃檀。

    为了方便干活,他将有些宽松的袖子挽到手肘处,露出了结实的小臂。

    那有些沉的斧头在他的手中显得如鸿毛一般,他极其轻松地拿起来,不一会儿便劈了一小山堆的柴。

    姜伶月见旃檀把挽到手肘处的袖子放下来,起身挪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指了指他的衣服,“旃大哥要不先洗个澡把衣服换了,从山上我就见旃大哥对衣服上的血迹皱了不下五次眉。正好,脱下来,我给你洗了。整天不干点事,我慎得慌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她随性惯了,靠近旃檀,直接上手准备脱旃檀的外衣,“你就别在这点小事上与我忸怩了。”

    旃檀微微敛眸,拦住她的手,微微往后退了一步,“在下自己来,在下先洗澡。”

    “那成,我去给你打水。”姜伶月爽快道,拿起木桶就往水井那里过去。

    旃檀见姜伶月越过他往水井处走,突然想到什么,两步就从她身后走到她边上,拿过她手中的木桶快步走到井边,将绳子套在木桶上,将其顺着井口往下放。

    姜伶月停住脚步,借油灯的光看着他的背影,她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。

    刚才是害羞了!

    不过说真的,这般模样可真俊俏。

    眉眼如画,眼尾微微勾起。周身气质清冷温润,如水似风。

    身材颀长,长发乌黑如墨,用根木簪随意绾住给人的感觉都超凡脱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