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不早说？”小汪捕捉到我闪烁的目光，嗤嗤地笑出声来，娇波流慧，令人神摇意夺。语气中半是责怪半是取笑，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几分欣喜，就像一只忸怩慌张的兔子突然变成一只调皮淘气的小熊，我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又恢复到跟我日常嬉笑打闹的状态了。
“没准备好。”我呆呆地笑着。喜欢一个人，就像偷偷写了一本长篇小说，没有观众，没有读者，酝酿着情绪，写上最美的词句，埋下伏笔，营造气氛，明明没准备好，却急不可耐地想写完所有段落，直接写到结局。
“你也太慢了吧，准备了那么久。”小汪表示很不耐烦，埋怨归埋怨，两个大酒窝也不知道收敛点。
“对不起，我的错，我真迟钝，小汪你一直在等我。”我果断顺坡下驴，认错求饶。
“呸，谁等你啦。”口是心非的人落荒而逃。
……
乌云飞走，潇潇雨歇。我把伞收了，小汪也和我拉开了身位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。经过一阵雨的洗礼，雨中的诸般事物仿佛都脱胎换骨、焕然一新，校园远近的高楼或平房静静的挺立着，湿漉漉的，道上的树叶或花草绿的发亮，一丝凉风迎面扑来，还带着些泥土芳草味，潮湿清新的气息令人全身舒畅，头脑清醒。
我提议去湖边喂鱼，立即获得了汪思芝举手赞成，于是全票通过，我们去渔具店买好鱼食来到了月湖。小妮子兴致勃勃的，非要买好多鱼食，就不怕鱼撑死似的，一路上还傻傻地问我鱼食好吃不，我又没吃我怎么知道。
我讥笑她说，你等下放那么多，鱼吃多了也会发胖，发胖就不好看了，你这是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，惹得小妮子没好气地回我一句
“你又不是鱼，你怎么知道就会发胖了？”我会心一笑，心有灵犀，小妮子自己都笑得前仰后合。
……
步行至月湖桥下，登上冠亭走廊，仿木材料做的小径积水未干，走廊前后空无一人。小汪踏着轻盈的步子，鱼还没看到，就迫不及待地想往湖里投鱼食，跃跃欲试，兴高采烈，像个小孩子一样。
湖光写意水云天，雨后月湖的景色，真是与平时大不一样，似乎更多了一分柔媚，湖水清澈见底，无忧无虑的小鱼儿游来游去，依稀可见的水草在湖底招摇，凉风偶然吹过，湖面上起伏着一层微微的涟漪，就像是小姑娘那水灵灵、亮晶晶的眸子，倒映出岸边的柳树和花卉，还有走廊上的痴心人。这一生有她的风景，我总不吝惜笔墨赞美。
小汪一股脑地洒了一大把鱼食，一会没见鱼儿来吃，小妮子就失去了耐心，干着急，叫嚷着怎么还不来，不好玩。好在不一会儿，就有五六条鱼儿闻到味儿，纷纷游了过来，飞快地冲向食物，互不相让，挤来挤去，身子一摇一晃、嘴巴一张一合争啊抢啊，都想快点吃上香喷喷的鱼食。
看到鱼儿抢食，小汪咯咯地笑起来，眼角弯弯，梨涡浅浅，红润的两唇像两片含苞待放的淡红花瓣，天真烂漫，让人不忍亵渎。
“小汪，告诉你一个秘密要不要听。”我不无得意地把小汪的视线吸引了过来。
“不听。”小妮子不按套路出牌。
“…”沉默中，都没反应过来，我太难了。
“所以你就不讲了吗？”
“嗯呐，那就不讲了。”
“叶娄云你这人真的狗。”
“不讲反正不是我的损失。”
“我反正也损失不了什么，不听就不听！”
“小汪你能不能遵照自己的本心说话呀，你摸着自己的良心，它不疼吗？”
“我良心怎么啦，不是被你吃了嘛。”汪一双狡黠地眼睛眨巴着。
笑场…
缓了一会。
小汪扶在走廊栏杆上，我走到她身边，近距离看着眼前的心上人，白里透红的脸颊，让人不免口中生津，心生绮念。
“生气了？还在怪我不主动嘛？”耳边吹风，我试着用尬笑去打破尴尬，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，心里有点慌。
“没有。”不冷不热，面无表情。
“真的？”我收住了嘻嘻哈哈，看着小汪清澈的眸子。
“假的。”心口不一是女生的专长。
“哈，我错啦，我以前也不知道你的心意嘛，谁知道你会不会旧情难忘，把我耍一遍。”我腆着脸赶紧赔礼道歉。
“我看你才是，你对身边的女性朋友都一样，只要你有好感，你都对她们很好，我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。”小汪情绪突然激动起来，该不会真要生气了吧。
“哪有，我有那么多情嘛，我怎么不知道？”说得我像个情圣似的，我冤枉啊，我只喜欢小汪同学，这都能误会，汗。
“在我看来就是，以前是商心碧，后来又是柯灵，关于商心碧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，你活该。不过，你还有柯灵喜欢你，你们王八瞅绿豆看对眼，刚好凑成一对！”说着说着，小汪眼眶就泛红，现身表演“无理”取闹的女友。
“额，我对朋友一般都是这样的啊，哪有分什么男女？只有对你是最特殊的，小汪你相信我好吗。”我一把抓住小汪的右手，又慌又急，能不能听哥哥的话呀，虚空飞醋，咱不能吃。
“你…男人的嘴，骗人的鬼。”小汪试图抽出手来，但有个流氓握得太紧，挣扎无果，也就听之任之了。
“汪思芝，你知道么，我喜欢你都已经很久了，还记得大一那次校运会吗？你是啦啦队员之一，来我们学院站台区跳舞，我那时就对你心动了，怪我这人笨，还一直逃避，也不开口，让你误会。”
在双眸清澈的少女眼里，我的思绪在时间里穿梭，将记忆的行囊悉数卸下，打开、呈在情人面前，心不争气地噗通噗通地狂跳，然后着起火来，慢慢融化了。
“天啦，叶娄云你居然在我还不知道的情况就对我心怀不轨了，简直是色欲熏心！”这又是日常嬉笑打闹的状态，小妮子变脸可真快，女人啊，真是个神奇的生物，上一秒就要哭了，下一秒也能欢天喜地的，明明很喜欢你，也可以说着讨厌你的话，人生如戏全靠猜。
“是啊，怎么滴，你把我当朋友的时候，我就想泡你啦。”这个时候就是要厚脸皮，脸皮薄吃不着，脸皮厚吃个够。
“你这大流氓。”小妮子嘴上骂着我，小脸却红扑扑的，就像一个半熟的蜜桃，手被轻握着，一双美目含情脉脉，对上时却又低眉佯装看向湖面，人前深意难轻诉。
……
天公并不作美，天色又变得阴沉了起来，乌云如墨汁打翻一般溃散开来，雷声隆隆开道，接着便是大雨如注，雨点就像筛豆子或弹珠子似的往下直掉，打碎了平静如镜的湖面，吓得水面上的消食玩耍的鱼儿到处乱窜，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。
我和小汪也匆忙躲进了冠亭里避雨，亭外雨雾弥漫，雨珠儿串成一个纱帘，隔着一层纱帘再看湖面，就像加了滤镜拍出的朦胧水墨画，而亭中的两人仿佛藏身在墨色山水图里，眼中有画，画中有人。
去除掉暧昧的隔阂，情人间的话匣子便随之打开，诉尽衷肠。小汪好像很喜欢听我说话，也许是我平日不愿意讲，初次提及少年时流水帐一般的故事，小妮子也觉得新奇，眨着眼睛认真地倾听，跟着我说话的节奏点头，还偶尔插几句嘴，或是取笑，或是安慰，古灵精怪。
潇潇雨帘中，月湖桥下，湖心小亭里，所有声音、所有色彩和无数微妙的幻想交织成了一个美丽的世界，在这个世界里，二人独坐，相看两不厌。
……
听雨千遍，大自然的播放器终于把它关停。雨幕撤下，翻卷的乌云舒展开来，逐渐褪去了墨色，漂浮着，脚步轻巧，晃来晃去。我说我们走吧，小汪就像个小媳妇似的乖乖跟在旁边，走着走着就把手牵上了，紧靠在一起，十指相扣，心心相印。
如果说云是天空的表情的话，那它应该和我此时心情一样吧。
2016年6月30日，雨，心情如云朵一样柔软，轻飘飘的，荡漾在波心。目光所及，云动如心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