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不同意。”
不知何时，罗小迭出现在门口。
高烧过后脚步虚浮，她一只手扶着墙壁，脸涨得通红。
季初吓了一跳，忙上前扶住她，不住地嗔怪“起来干什么？病因还没有查明，好好卧床休息。”
罗小迭用虚弱的声音说“我也可以帮忙，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“不行，还不清楚‘奈落’是敌是友，太危险。”季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。
“我从伍儿那里也听到了不少‘奈落’的事，也许能帮上忙。”
“伍儿并不是公会的高层，我们现在要调查的重点是4个堂主以及‘奈落’会长，还有那个神秘的机构。”
“还有……还有……”罗小迭手忙脚乱地打开个人面板，努力想找出些有用的东西，“还有这个。”
她手里是那本从尸体上找到的黑色笔记本。
季初接过来随意翻阅了一会儿，也看不出什么头绪，随手递给方译远继续研究。
“那位先生……将笔记本保存得很好，我想会不会用某种密码写成。”罗小迭努力回想遇到尸体时的情状，努力提高笔记本的存在感。
方译远仔细辨认了一阵，严谨地逐一扫描，最后一本正经地摇头“目前看来，笔记本上的符号不属于任何一种密码制式，我更倾向于是随手写画。”
“也可能是很重要的日记，记录了和‘塔’有关的事。”罗小迭仍不甘心。
“正经人谁写日记。”高阳忍不住吐嘈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关系，等小远空了再仔细分析吧。”季初想要结束这个话题，时间紧任务重，她还有许多事要安排。
“可是我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，总有我能做的事，能帮上大家的忙。”罗小迭低声自语。
“你病还没好，先休息，小远是不会向你收食宿费的。”季初敷衍地开了个自以为好笑的玩笑。
罗小迭笑不出来，她眼中已经半含泪水“你还要再丢下我一次吗？”
季初很为难，她不能直说你属性太低去了也帮不上忙。
季初习惯了用收益标准去评价是非，有时她会表现得对身边人热情宽容、善解人意，但那只是为了不给自己增加额外的麻烦，或是她对一件事找到了按部就班之外可以利用人心的捷径。
多数时候，她很自由，清醒地游离于人情世故之外，她的世界里，没有对与不对，只有该与不该。
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懂，对于真正认同的人或事，她的感情要更加纯粹和强烈，例如对罗小迭。
初次见面时，季初只是觉得“这个小女孩好漂亮”，她主动去认识她，整天围在她身边，神气活现地向别人炫耀“这是我的朋友”，就像炫耀一件漂亮的玩具。后来，不清楚是陪伴是变成了习惯，还是罗小迭一直以来的顺从让她有了飘飘然的感觉。她们一起学习，一起生活，一起长大，无话不谈。
季初可以任性地翘课、玩失踪、参加各种比赛，那是因为归来时，总有一份写好的作业、一杯温好的营养液、一个温柔的笑容等着她。
她习惯了罗小迭站在自己身后，习惯了这个唯一的倾诉对象，却从未想过维护这样一段友谊的意义是什么。她能感受到罗小迭对自己的依赖，甚至以为罗小迭也早已习惯了安静地等待，习惯了默默支持而不去探究原因。
季初沉浸在了自我满足里，觉得自己是保护着公主的骑士，习以为常地被需要着。
却忘了问一句，罗小迭到底想要什么。
“不如说说你在河边镇遇到的人和事吧，你到河边镇换东西以后，‘奈落’的人马上找到了你们的藏身之所，或许能从你接触的人当中找到x的线索。”方译远带着几分软糯的声音适时响起，目光恳切。
“啊对，小远说的有道理，快说说。”季初回过神来，赶紧顺水推舟。
她感谢方译远的善解人意，他从不会刻意刷存在感，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。
季初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，方译远淡定地低下头推了推护目镜。
罗小迭的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，想说的话哽在喉间，犹豫再三还是讲述起那一天在河边镇的经历。
一开始季初只是为了转移关注点，听着听着却发现问题“也就是说，除了换东西和找人，你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伍儿和公会，也没人向你问过可疑的问题？”
“会是胖婶吗？”方译远问。
“不会，胖婶是好人。”栾越生硬地强调。
高阳赶紧表示赞同“省省吧，那里就是个眼线集中营，一板砖下去都能拍死三个，这位大小姐行事又招摇，就算不是‘奈落’的人，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他们耳朵里也不奇怪。”
其实他并没有太多想法，只要是栾越说的就定然不错。
“出息。”周苏允冷言讥讽。
“我并没有招摇……”罗小迭实在委屈。
“他说的是你的长相，太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。”周苏允用冷淡的语气陈述。
罗小迭脸一红，她并不喜欢别人过于关注相貌，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。
季初思考了几秒钟，慢悠悠地开口了“我在河边镇住了一个多月，来来往往的玩家大致也有个调查，这几人都算是‘长期住户’。胖婶首先可以排除，她个性太张扬又爱多管闲事，河边镇几乎没人不认识，并且她主动向你提出‘奈落’的存在，如果她是暗桩，无异于自曝身份。其他和你有接触的人里，小胡子是个诈骗犯，老头是个猥亵犯，都是酒囊饭袋，‘奈落’应该看不上这样的人渣。”
周苏允抱起手“你的意思，那个叫老枭的人，最有可能是x？”
季初笑起来“老枭嘛，我倒是和他有几分交情，听说进来以前是个‘清道夫’。”
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“清道夫”是人类社会中职业军人的代称，所属机构名为“人类作战事务研究局”。
自奇族建立新世界后，防御系统和武器系统都改为全自动化，通过读取人类的生理数据就可以直接锁定目标。为了安全起见，人类能够学习和接触军事知识、武器装备的渠道全部被锁死，甚至在社区拥有和使用热武器都是重罪。
但凡事皆有例外。
自新世界建立之初，人类中就分裂出一批亲ai派，他们为奇族的高科技社会所吸引，认为人生而带有七重原罪，秩序和理性才是获得拯救的唯一方法。他们自愿臣服于奇族的管理，把奇族奉为神明，也因此获得了奇族的信任，顺利入住最高级别的1号社区。
战事局的成立伴随着盲从和狂热，奇族为他们太空训练基地和武器装备，相应的，这些人类的叛徒也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，执行一些奇族不便出面的非常态事件，镇压和屠杀反抗者。
久而久之，“清道夫”成为了万人唾弃、恶名昭著的职业。
“清道夫不是站在奇族一边的吗？怎么会被关进来？而且，听说他们住在太空基地里，生活条件优渥。”罗小迭眼前浮现出老枭憔悴落魄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“你居然和这样的人有交情！”高阳一脸嫌弃。
“如果x是‘清道夫’，我倒是可以理解‘奈落’为什么会和他合作了，战事局直接得到奇族的资助，有可能他进塔之前就掌握了通关法宝。”周苏允说。
“堂堂清道夫沦为阶下囚，你们不觉得有趣吗？”季初又露出恶作剧的笑容，众人只觉一阵恶寒。
“我倒是觉得和清道夫攀关系的你更有问题。”高阳毫不客气地说。
对上罗小迭疑惑的眼神，季初似笑非笑“小迭，明天，我需要你去给老朋友送份礼物。”
“给清道夫？”
“怕什么？你不是和他打过交道了，他还给了你压箱底的奶糖，这样天大的人情难道不应该好好地道谢？”
罗小迭搞不清楚季初葫芦里卖什么药，迟疑了一下，最终还是点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