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政殿外，贺子衍被捆了起来，长发凌乱，衣衫不整，一双翻滚着波涛的眸子尚未平息，呼吸随着一桶桶浇下的凉水而紊乱不堪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被下了药，而且剂量相当之大。
云墨寒带着苏清漪从冷宫那边赶过来时，东方已微亮。
张福贵见到来人，连忙弯着腰跑过去请安。
“陛下，贺大人是叫人给下了大剂量的合欢散了。”
此时的苏清漪看到眼前这一幕，内心无比自责。
是她思虑不周才会害了贺子衍。
云墨寒命人将他拖到内殿。
“张福贵。”太后突然喊了一声。
“奴才在。”
“哀家听侍卫说，此人在行苟且之事时一直在喊王妃的名字？”
“这……”张福贵有些为难。
虽然他是瞧清了那女子并非王妃，但他也确确实实听到了贺子衍那一声声的“清漪”。
不管怎么说，一个男人在与人行那事的时候口中喊着王妃的名字，传出去定会影响王妃的声誉，况且这宫中有关王妃与贺子衍的传闻并没有完全消失。
如今随着这件事，怕是又得卷土重来了。
“怎么？张公公说不出口？”
太后的逼问令张福贵冷汗涔涔，他只得支支吾吾开口“回太后，当时宫门外乱糟糟的，也可能是听错了。”
“母后是听哪个侍卫说的？”云墨寒突然开口。
“怎么？难不成皇帝还想灭口不成？”
母子俩对峙的同时，苏清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万子衿和容谨。
从容谨的眼里，苏清漪几乎还原了事件全过程。
跑掉的女人是她安排的一名江湖女子，冒充宫女入宫，又特意假冒苏清漪从北宫墙翻出皇宫。
至于贺子衍被下药，则是她派人买通了他的车夫。
她的计划是若苏清漪真的赴约，那她绝对没有可能从一个中了大剂量媚药的男人手中逃脱。
若她没有赴约，那便安排这个身手极好的女人冒充她，等被发现的时候逃了便好，她苏清漪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。
可没想到，这个计划却随着云墨寒留宿在冷宫而彻底废了。
至于万子衿，她对于贺子衍身上发生的事也是满腹疑惑。
大殿内的温度随着皇帝与太后的对峙直线下降，此时的贺子衍稍许恢复了些清明，这才主动开口道“陛下，太后，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王妃，请陛下太后明察。”
苏清漪随着这个嘶哑的声音看去，这是她第一次见着传闻中的贺公子，一个气质温淡，如清风朗月般的男子，透过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，她又一次去窥探别人的心思。
他打算自己抗下所有罪名护她周全。
她不能让他这么做。
虽然自己和贺子衍谈不上有什么交情，但她不能够利用贺子衍对她的爱而牺牲掉一个无辜之人。
可是眼下，太后、容瑾和万子衿的心思都在怎么将祸乱宫闱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，若此时自己主动站起来为贺子衍说情，那便等于落入了这个圈套。
“贺大人此话怎讲？”太后垂眸扫了他一眼，目光如同睥睨蝼蚁。
贺子衍虽然被绑着，但还是挣扎着跪正了身子，“回太后，臣昨日收到一封书信，信中称王妃邀臣在北宫墙外见面，臣心中思量，王妃定是知晓臣要赴边塞之事，想托臣给清涟兄捎些东西，臣便没多想就赴了约。”
话落音，容瑾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“衍哥哥你何时说过要去边塞？”
旋即，云墨寒的目光淡若无物地扫过容瑾，面上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。
事实上，苏清漪此时根本无须去窥探容瑾的心思，她的言语和神色已经出卖了她的心。
她对贺子衍的称呼以及这句质问，正好说明关系非同一般是他们俩。
“瑾儿与贺大人有交情？”太后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，语气带着几分凌厉。
容瑾自知失言，正思忖着怎么化解时，万子衿开口了“太后，贺大人是家父的学生，容瑾又是臣妾的表妹，儿时经常在一起玩耍，这丫头到现在都改不口呢。”
这个解释显然没让太后放下戒心，她淡扫了容瑾一眼，态度比先前冷漠了不少。
苏清漪透过太后的眼，知道了接下来她要做什么，便抢先一步开口对云墨寒说道“陛下，臣妾的确托万贵人约了贺公子。”
云墨寒眸光一沉，她立马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，而后视线徐徐转向万子衿，“可是敢问万贵人，本宫当日是同你怎么说的？”
万子衿被这道冰刃似的眸光压得有些窒息，期期艾艾地说道“你，你不是说要与贺公子完成未完成之事。”
苏清漪早就看出她会这么说，便见招拆招道“哦？看来在万贵人眼里，本宫就是这般愚蠢。”
“你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苏清漪步步逼近她，“万贵人说什么意思？你下面是不是想说，本宫曾对你推心置腹，说本宫心属贺公子，有朝一日只想同他双宿双飞？”
万子衿被逼退到殿旁的石柱上，面色苍白，哑口不言，被窥穿心思的她开始面露慌乱之色。
呵，苏清漪心底冷笑，就这心理素质，这点小手段，别说真的身处深宫，哪怕是在现代宫斗剧中，这点战斗力都活不过两集。
“苏清漪，你到底想做什么？先发制人吗？”太后突然厉声喝道。
“太后莫急。”苏清漪微微一笑，“方才贺公子说得不错，臣妾的确是想请他替臣妾捎一些冬衣给哥哥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为何不光明正大的？”万子衿似乎恢复了一些底气。
只不过仅仅一瞬间，下一秒便随着苏清漪的眼神而禁了声。
“陛下会吃醋啊，陛下禁止臣妾同贺公子往来，不管臣妾怎么解释，他就是不信。”苏清漪一边说一边朝云墨寒投去娇软的眼神，唇角噙满了狡黠的笑意。
她知道，云墨寒方才已经悄悄派人去追捕在逃的那名女子了，眼下她只需要拖延时间等人被抓来就行。
不过，她这种慵懒的态度引来太后的不满。
“放肆！”太后喝道。
苏清漪正要跪下，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扶住。
“母后，清漪说得没错，孤的确给她下过这样的命令，至于她抗了孤的命令，她的罪还得由孤来惩治。”
云墨寒居然一本正经地配合起她的胡诌来。
的确，苏清漪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说，因为方才那个男人的内心告诉她不管她今天做什么，他都替她兜着。
所以，她可以放肆！